只为巫行天涯

楔子

曾经巫族本是华夏一个分支，却因为当年的族长修炎善心救治曾经坠入魔道而从回有情世间的修真者，被三大氏族族长误解，三大氏族联盟誓必要将巫族赶尽杀绝。面对不留任何余地的撕杀，修炎无从解释，痛心带着族人东迁孤云岛。在历经滔天巨浪与凶猛海怪的迁移的途中，太多的族人因此丧命，修炎悲愤之余不治身亡。残存的巫族人终于踏上了孤云岛，后任族长立地为国，自封为王，命后裔强大巫族，只为再渡踏上华夏故土。此后，巫族被世人称之为遗逐族。

直至千百年来……

上篇

每一种希望的开始，执意相信一定有延续下去的理由。我曾经这样相信你我之间的始末，直至繁华褪尽，烈火成冰。

我叫渊默，是巫族唯一的占卜师，为巫族想要占卜的人占卜，过去与未来，无论何事。但却独独为自己卜不出任何结果。当我轻扣无名指默念咒语，手掌与另一个人的手掌碰触的时候，随之眼前便会出现只有我才能看到的幻境，演绎着被占卜人所要寻求的因果。而后我会根据占卜结果的好与坏分别送上祝福铃铛与保全符。我不能把占卜当中所看到的告诉任何人，因为我没有开口说话的能力。每个人或喜或悲重复着当初占卜时的幻境，我已不再固执的想尽任何方法告诉他们将要遇到什么样的事，因为最终仍然无法改变什么。我不解为什么我能拥有这样非凡的占卜力量，却没有发出声音的能力，天意吗？

巫族每个人在180岁时会有记忆，而之前什么都记不得，仿佛脑子被抽空一样。180岁是成年的年龄，每个人180岁时有着成人的模样，有自己的任务与使命，却要从新认知身边的任何人。巫族活了上千年的老者对我们的过去不提只言片语，他们只会不断地告诫我们，要变得强大。一定要变得强大。

在我们每个人有了记忆后，就一直不断的看到战争、死伤，所有的氏族都不愿容纳巫族，他们要将巫族毁灭，他们要驾驭巫族。永生殿，巫族年轻的王应炎说，如果可能，我愿意俯首他族，只要换得我族生存。暗夜迎日，巫行天涯。永生殿上的臣民默然无语，年年战火使我们永无安宁的生活，越来越少的族人再无法应对外界强大的联盟。风吹起应炎黑色衣袂，一片愁云不散。不，我们绝不向他族俯首，绝不。弦月出现在大殿之上，妖娆身姿红裙委地，乌黑如云长发，无双美丽容颜。她对应炎说，我要助您成为最伟大的巫王。族人亦纷纷同声，您会是我们最伟大的巫王。

是夜。重复回忆着在那遍栽满彩色花朵儿的草地上，我坐在湖水旁看着自己清秀的影像，一头青丝发尾浮散在水面。有脚步声缓慢移来，我起身回望，你停步在原地定定的看着我，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我想回应说我不知道，可是在我张口说话时，却没有声音，只有沙哑的气息。一种恐惧的感觉窜遍全身，我低着头双手掩住嘴焦急慌乱的向后退步，你似乎也很震惊，眼中闪过一丝犹疑，而忽然上前抓住我手，你说，默。我抬眼仔细凝望，你一身衍咒袍，纯静的银白长发束后，双眉斜飞入鬓，有着温柔的笑容。你递给我遁血骑灵珠说，这只骑宠给你。而后，我看着你被风吹扬衣袂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你是我180岁时遇见的第一个人。也是我有了记忆之后第一个被我记忆的人。同样是栽满彩色花朵儿的草地，我以同样的姿势坐在湖水旁看着自己清秀的影像，当我起身回望，眼前的人却不是你，他亦停步在原地，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微笑。他说，默。看着眼前一身血涯袍，亦是纯静银白的长发迎风纷乱飘扬，温文尔雅微笑的俊美男子。他说，你的笑颜真美。后来，我知道这一身血涯袍的俊美男子，是我们的王，他带我到永生殿上，在所有巫族臣民的面前对我说，今后你便叫渊默。我站在高高的殿台上俯瞰，竟然看到了你，依旧衍咒袍，银发束后，而你却没有看我，我听王唤你熠翮。我默念你的名字，你可曾知道数日来，我在池水旁反复练习最美的笑颜，只为有朝一日能展现于你。可到如今一百年来，你再也没看过我。王给了我名字，可是他却不是第一个叫我默的人。无人知晓在我180岁时，爱上了第一个叫我默的男子。

中篇

姐姐。我回身望去。弦月已经踏进我的葬幽殿内，她说，这样晚了，我睡不着，看姐姐还亮着烛灯，便过来找姐姐说说话。我微笑。在昏沉的烛光下，她朦胧美感的笑颜带丝阴郁。弦月的灵力悟能是让族人们叹为观止的，以至弦月如今的灵力也让她在族人心中有了希望，众星捧月般的地位。姐姐，可否为我卜上一卦呢？弦月说罢轻轻的牵住我手。我点头。

王。弦月走到应炎身边，轻轻唤他，应炎没有侧头回应，他看着远方，眼神越过天地，无边无垠。在永生殿的塔楼上，风吹动两个人散乱的长发和暗红色的长袍。片刻宁静，应炎说，为我奏上一曲吧。弦月应声，摊开手掌幻化一柄竹丝，一曲流畅委婉，亘古的思念。王，为什么渊默在您心中是那么的重要？应炎侧身看着弦月，因为我爱她。可是她并不爱您，而我对王的爱至死不渝。弦月眼中已起了水色。应炎双眉颦蹙，脸色乍变，拂袖转身避开弦月的目光，他说，我想一个人在这呆会儿，你退下。如果渊默死了，您就不会这样了。弦月注视着应炎冷俊的侧脸，声音慢慢的低沉下来。应炎回身目瞪弦月，厉声道，信融多次向我提起你和他的婚事，我已经答应了他，后日便会为你们举行盛大的婚宴，就这样，退下。弦月绝望离去，背影倔强孤傲依然。

信融寝宫。立撑宫梁的漆红大圆柱下，弦月雪白的细颈被信融紧紧掐住，而揽月剌穿过他的胸膛，深深的剌入了柱子内，血液顺着剑流过弦月的手腕汩汩而下。为什么？信融脸孔苍白，眼神透出不解。弦月哽咽，晶莹的泪珠划过她精致的脸颊，潸然而下。信融松开手，挤出怜爱的笑容，缓慢的为弦月擦拭泪痕，直至双眼合闭，手臂垂落。

占卜的幻境消失，我松开了弦月的手轻轻摇头，她说，姐姐，你休息吧，我回去了。我拿出保全符用灵力印上月的符号递给她，她没有收下，只是无表情的说，姐姐，但凡我下定决心的事，就不会后悔。弦月跨出殿堂门槛，她停步回望对我说，姐姐，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我看着她悲凉的身影离去，她却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她能够大声告诉心爱的人，爱他，纵然如此。我独独站在葬幽殿内，何不是一幅悲凉的画面？

葬幽殿。应炎深深地望着我，无奈地说，渊默，我真的好想知道，你不愿做巫国的王后，不愿做我的妻，这是为什么？我看着应炎亦是无奈，我多想让他明白，这是为什么。

弦月果然还是杀死了信融，杀死了巫族的勇将。应炎大怒，将弦月禁锢在暗牢，族人们各个忧心忡忡私下抱怨弦月的行为，却不敢出面提议要给予怎样的惩罚。如今，能率领族人抵抗外界联盟，除了王，就只有熠翮。彩色花朵儿的季节已过了，我踏上这一片幽幽沉绿，漠望眼下这一面青青湖水，默默念着他的名字——熠翮。熠翮？我心中一颤，他在湖对岸定定地注视我，这是他第二次用这样深的眼神看着我，而我与他就这样隔湖相望，久久的。熠翮，你可曾对我心动吗？看着你离去背影，我在心底喃喃自语。

数年后，东夷国的黄泉斧划破天际，掩月刀嘶鸣不已……

巫族的长老们一致请求，希望王能让弦月助熠翮带领族人去应这场战争，应炎应许了。

在永生殿的塔楼上，在迎战的号角声中，应炎和我以及长老们目送浩浩荡荡的战船蜿蜒远去。应炎说，这场战火不会容易熄灭。长老们纷纷垂头叹气。我明白，东夷族人是多么强大，要不是如此，也不会让被禁锢的弦月出征。长老们一脸惆怅地欠身退下，而应炎迎着罡风，伫望着远方，久久地，是那样的孤寂。我亦双手支在半人高的围栏上，幽幽地望向远方，此时，我只想你平安归来。

下篇

数月中，不断有军情汇报：熠翮带领族士以智取一小胜；弦月以强大的灵力阵守住营地；因一时疏漏被偷袭，大部分族士死伤，需要支援。五个月后，熠翮与弦月以及少许的族士大败归来。

应炎站在高高的殿台上，无力地说，如果臣服在他族之下，也许我族还有生存的余地。应炎的声音很小，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在征求臣民的意见。而永生殿一片宁静。弦月忽然站了出来，她说还有一个办法，说罢她向熠翮示意。熠翮沉默片刻，他说，东夷国的君王要弦月做他的王妃，如若王同意，东夷族愿意和巫族结盟。不可能。应炎大喝。我嫁。弦月漠然地说。

绝不可能……

我一定要嫁……

弦月身着艳红的嫁袍，头佩凤冠踏上了送亲的船队。她回身看着我们，一丝淡淡的笑。这笑，倾国倾城。而我站在应炎身边，看到他脸上一阵动容，我知道，这笑，已倾入王心。

弦月走后，应炎在他的寝宫大醉。我前去看他，应炎手举酒杯，蹒跚度步，他语无伦次地说，我好后悔，好后悔，弦月……。蓦地，应炎抓住我的手腕，他说，原来，你早就爱上了别人，那天我看到你与熠翮在湖边……。我拿出印有月符号的保全符递给应炎，他接过呆呆地看着，许久，应炎快步往永生殿去，我尾随身后。永生殿高高的王座上，应炎眼眸冷若寒星，道，明日我要亲自攻打东夷国。

夜。我独站在葬幽殿内，内心及唯不安，我不知道在此时拿出弦月的保全符给应炎，后果会是怎么样的？而这时熠翮出现在葬幽殿外，我楞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我，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我的葬幽殿内。他站定在我面前，把掌中的遁血骑灵珠递给我，他说，帮我照顾好我的骑宠，其实它和从前我送你的遁血兽本是一对。看着熠翮手中的骑灵珠，刹那间，我终于明白，原来它们本是一对，本是一对。当熠翮转身要离开时，我快步上前至背后环抱住他，而此时我多么想告诉他，我不舍他离去，我爱他。眼泪划过我的脸颊坠落，熠翮转身看着我，眼神是那么的温柔，他接过至我脸庞掉落的泪滴拳握，然后毅然离去。我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倒坐在地上，无声哭泣。我终于明白了，他爱我。他爱。

三个月后。弦月独身回来，并带回应炎和死去族士们的魂魄，她走进永生殿，而我急急上前抓住她的手，轻扣无名指默念咒语。我想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的事？而熠翮为什么没有回来？

漫天的灰色硝烟下，弦月向王绽放出她压抑百年的华美笑容，她穿过战火走过来，伸出洁白纤细的手拂过应炎的脸，对他说，我的王，弦月永远在您身边。于是王笑了，冰封了百年的寂寞粉碎。东夷国的战士已冲破结界，熠翮及族士上前阻挡，而此时东夷国君王的刀至应炎背后挥来，弦月惊恐地抱住应炎转身想用自身来抵挡，却被应炎迅速推开，然后看着应炎再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倒地……

幻境消失，我没能从弦月身上获得熠翮的消息，我恍惚地看着弦月听她说，姐姐，我终于得到了他的爱。说罢她漾起一个惨淡的笑容跌坐在地上，哭声在空旷的永生殿震荡……

在长老们超度王和族士们的魂魄时，弦月说她没能找到熠翮的尸体，并不知道他现在的生死。我默默地离开，我想去照看那两只遁血兽，然后希望有天你能回来。

三百年。

我常看着那两只遁血兽在开满彩色花朵儿的草地上幸福地依偎，但我更常看到，你的骑宠会独自去落日崖上，也许那曾是你常带它去的地方，有时候它会对空凝望长号，或许是在呼唤你吧。三百年了，我已开始相信，你不会再回来了，但我如何让它也明白呢？看着它无辜的眼神，我觉得心疼。

巫族已和东夷族盟约，只要两族当今的君王在世，就绝不会有两族的战争。永生殿高高的王座上，弦月的目光有如千年冰封的寒潭，她说，暗夜迎日，只为巫行天涯。她已不再是当年倔强孤傲的弦月了，如今她要替应炎完成心愿。

只为巫行天涯……